暖新闻丨在医院大家都知道有个叫“大连”的小伙

文字整理大连新闻传媒集团记者一帆 图小强

阴差阳错滞留武汉,他选择当上志愿者。

小强和伙伴们在一起


小强贴在墙上的“告示”


小强正在工作中


大连有位小伙,有一个体面的工作,是一家公司的白领。他本来想去长沙出差,不料在武汉下了车,从此滞留,到现在已经20多天了。好在小伙有着东北人天生的机灵、乐观和坚强,在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武汉第一人民医院找到了立足之地,成为一名义工、志愿者。

虽然一开始并没想到“奉献”“无私”之类的,但既然干了就要干好。小伙一天工作12个小时,用他的话说是把20多年的家务活都干了。他凭借勤奋乐观赢得全楼人喜爱,不管是医护人员,还是病患大妈大叔,都知道这个叫“大连”的清扫工小伙……因为怕家里人担心,他一直隐瞒自己滞留武汉的情况。所以,本文中的大连小伙,我们就叫他“小强”吧。以下,是小强的自述——

A

稀里糊涂在武汉下车

2月13号那天,本来我要去长沙出差,不想路过武汉时,竟然滞留在那儿了。

我从大连坐飞机到了上海,买的上海到长沙的高铁票,座位在3号车厢,早上8点发的车。中午12点的时候,我饿了,就去9号餐车买了份盒饭,在8号车厢坐下来吃。

吃完后我继续坐了会儿。突然听到列车到达武汉站的报站声。

这时列车员走过来,说8车厢的乘客都在这一站下车。我当时就蒙了,说我还没到站。列车员说那也不行,必须下。

整个车厢一共没几个人,我前面是个武汉大叔,右边是一家三口,也是武汉的,我后面是一个武汉学生。我之前不知道他们是武汉人,很随便就坐下吃饭了,结果他们都是要返回武汉的。本来再有几站我就到长沙了,可列车员要求全车厢都下,好说歹说也不行。

当时列车员跟我说话的时候都隔得很远,站在车厢连接处,我想站近一点交流,他们都往后退。没办法,我只能下了车。

 

B

第一宿住在医院保安室

我走下站台,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……后来,我看见了高铁上坐在我前面的那位大叔。他说自己是武汉人,是一名医生,这次回来是准备回医院返岗工作的。我请他帮忙带我一程,他把我送到他单位附近。我下车后,依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,晚上该住哪儿……

我给自己打气:我有手有脚有脑袋,不可能流落街头!调整一下状态后,我开始在网上搜旅店、酒店……基本上都不营业。我又在同城网上找工作,能管住管吃就行!可是,户户紧闭,哪有工作可找。这时我就想,武汉肯定需要志愿者,要不就去做义工或者志愿者。至少在武汉有个落脚的地方,这个工作本身也有意义。

我就拼命给医院打电话,打了两个电话,他们都表示非常想让我来,但是没有车来接我。我一直找,后来找到武汉市第一人民医院,打电话,说有车。

我等了40分钟,车过来时已是晚上9点,到医院都11点了,我累得不行,还冷,因为下午下雨了。医院给了个折叠床、一个被子,我第一天就在医院地下室的保安亭睡下。

武汉的第一夜,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工作人员推着尸体送到殡仪车上,家属在一旁痛哭。那个画面,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。好想大连想家人啊,我怕家人担心,瞒着他们说自己已经到达了长沙……

 

C

我是憋尿小王子

第二天起,我开始了在医院的工作。早晨7点上班,干到11点30分,然后下午1点30分到5点,晚上6点到10点。中间可以休息一下,吃饭。

我的一项工作是每天早晨去把前一天晚上病人吃完的饭盒收一下,然后给他们发早饭。发完早饭再等着收早饭,然后发午饭,下午的时候收午饭,晚上的时候发晚饭。晚上7点,我还要进员工通道。有从楼上下来的医生,他们脱掉的隔离和防护服,我要负责收到垃圾袋里,然后帮他们给身上消毒。

一开始,我在医院每天工作12个小时,除了中间休息一下,其他时间不能喝水上厕所。没错,我就是憋尿小王子。穿尿不湿是不可能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,那关系到男人的尊严。

我们这个楼层有四个垃圾桶,医疗和生活分开,医疗垃圾包装袋上要贴新冠病毒贴。我负责把垃圾放到垃圾桶里面,有专门的人来收走,每天会收满四个桶。还有就是拖地,喷消毒药水等。感觉这个月把我20多年的家务都做了。

医院后来给安排了旅馆,每天有盒饭提供,最近工作时间也变成了6个小时。我一直不敢跟家里人说我在武汉,告诉他们我困在长沙。

 

D

死亡离我很近

志愿工作跟我以前想象中不太一样。我以为志愿者应该离病人很远,没想到等于是零距离接触。刚开始确实挺害怕的,现在也习惯了。

没进医院工作前,我以为这里的医生都会离病人很远。当我进去了以后才发现,他们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,而是离病人很近。给病人看病的时候、做化验的时候,就像对待普通病人一样,给病人一种踏实感。看到医生这样,我就感觉,有这么多好医生,我们一定能战胜疫情。


我在9楼工作,9楼75号那个老大爷,我当天早上去的时候他一直流鼻血。老人会用手纸擦,但他扔得不准,经常会扔到垃圾桶外面。护士看到后就让我过去帮忙收拾一下。我拿着扫帚刚收拾一半的时候,大爷突然吐了一口血,吐得我裤腿上全都是。我挺害怕的,怕渗进我的裤子里……护士告诉我,穿着防护服隔离衣,基本没有渗进去的可能,但她还是建议我赶紧出去。

这层楼住的都是新冠肺炎的重症。病人一说话,我就紧张到死;咳嗽一声,我的心都能跳出来。那些说不害怕的是吹牛。

刚开始那几天,我总想,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认识我,我所有家人都不知道我在这里。如果我也被感染了,会不会真的永远回不了家?

有一天晚上,我感觉自己胸口挺沉重的,怀疑自己也染病了,就给大连交通广播发了一条微信,留下了姓名、电话、身份证号码、家庭住址,怕自己万一遭遇不测,请大连交通广播帮忙联系我的家人,告诉我3岁的儿子:爸爸是一个爱他的勇敢的大连人!

我不希望过多报道我的事,因为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伟大和了不起。在那种情况下,到医院做志愿者,我觉得是我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。


如果一定要报道,我希望多报报帮助我的人,特别是大连交通广播。我在武汉孤立无援的时候,给交广的微信公众号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,讲述了自己的经历,也表达了当时的心情。从那以后,交通广播的姜馨然记者每天都给我发微信,鼓励我,把听众的关爱传达给我。她还帮我找了大连的心理咨询师,这位咨询师联系了大连在雷神山支援的刘医生。刘医生为我做了心理铺导,让我有勇气坚持下来。一直到现在,刘医生经常联系我,希望能够给我送一些物资,他的鼓励非常珍贵。


我出差时只带了几件衣物,完全没有准备。有一位交广的听众在为武汉做技术支持,得知我的情况后,帮助我解决了衣物不足的问题。因为我的主要工作是给医生护士消毒、给病人送餐食、收拾垃圾等,需要进入病区。我个子高,有1.83米,但领到的防护服号码偏小,这位交广的听众就和当地志愿者对接,给我送来特别紧缺的防护服。


武汉目前还是封城的状态,我暂时还回不了大连。我的计划是一边继续做志愿者,一边跟大连医疗队保持联系,希望他们在完成援助任务的时候,能够带我一起回大连。这几天有不少媒体找我采访,说心里话,这并不是我想要的。还是希望多关心病人、医护人员,我并不高尚,只是做了在那种情况下能够做的事情。


编辑:邢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