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执着半生只为留住赫哲语的美妙

为了研究语言,董兴业和老伴儿搬进赫哲人村落,以缝纫机为桌编写出语言教材

记者 阎华 图由受访者提供

他曾经是一名边防战士,在赫哲族先民繁衍生息的黑龙江、松花江、乌苏里江三江交汇之处驻守了22年;退休后,他与老伴儿搬到赫哲人居住的村落,整理极其濒危的、已经没有几个人说的赫哲语,编写出版赫哲语语言教材,以“抢救”这门少数民族的语言;如今,他居住在大连开发区一所小区,在网络上给高校研究生和赫哲族独特的曲艺说唱“伊玛堪”的传承人上课。


赫哲族村的孩子给了他语言启蒙

“啊朗赫赫呢哪, 赫雷赫赫呢哪……”这首在赫哲族民间曲调基础上创作改编的《乌苏里船歌》,自上世纪60年代由著名歌唱家郭颂演唱后即风靡了全世界,后来该曲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选为国际音乐教材(亚太地区),而人们也从歌曲中对“赫哲人撒开千张网,船儿满江鱼满舱”的生活有了初步印象。

那时,20岁刚出头的董兴业正在黑龙江、松花江、乌苏里江交汇处赫哲族集中居住区抚远县边防当兵,22年里,他负责边境管理工作,与这个“冬穿皮裤,夏穿袍,爱在乌苏里江上撒网放歌、在白桦林中狩猎露营的彪悍而又淳朴的民族”有了更多认识和交集。渐渐地,董兴业从“伊玛堪”(赫哲族的曲艺说书形式,由一个人说唱结合地进行徒口叙述)中,知道了赫哲族很多悲壮而又多彩的故事,也和赫哲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,也很自然地喜欢上了赫哲族的语言。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学习赫哲语,逐步感受到赫哲语言的美,以及她所承载的历史文化之美。

“小时候黑龙江老家旁边有一个朝鲜族村,我耳濡目染自学了朝鲜语,跟他们在一块玩闹,后来当兵到赫哲族村子当兵,又跟赫哲族村子的孩子玩在一起,开始接触赫哲语。因为朝鲜语与赫哲语都属于阿尔泰满通古斯语族,语法都属于黏着语,非常相似,所以很快就学会了。”董兴业回忆起当兵时的生活细节,至今还畅快地笑。

董兴业(右二)与赫哲族朋友在第九届同江乌日贡上。

保护一种语言就是保护一种文化

赫哲族主要集中居住于黑龙江三江平原。董兴业说,上世纪八十年代,赫哲族才1400多人,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时人口数为5354人,然而,人数的翻倍并没有带来语言的复兴。“2007年至2008年时,我曾回当兵时的抚远看了一圈,已经找不到能说赫哲语的人,想说赫哲语也没有交流的人,这让我非常吃惊。”

“无人在说赫哲语”,这种窘境让董兴业十分焦虑和无奈,他说,一种语言的背后就是一种思维方式,一种世界观和一种文化。一种语言的消亡可以说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大损失。即使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保护这种语言,也要设法尽可能完整地保存下来,这与保护历史文物价值相同。

住进赫哲族村 一台旧缝纫机为桌研究赫哲语

对一种语言文化濒临灭绝的悲伤,唤起了董兴业内心的一种责任感,他立志要为赫哲语做些什么。退休前的8年时间里,董兴业利用业余时间学习研究赫哲语,作为一个语言爱好者,他自学了日本语、朝鲜语,也钻研了满语和蒙古语,并与赫哲语做比较研究,探讨赫哲语的语汇和语法。“这8年,我收集赫哲语单词,阅读所有的赫哲语文献,每天4小时,反复读,8部‘伊玛堪’读下来,差不多掌握了近3000个赫哲语的单词,能读了、能说了。”为了更准确地理解赫哲语,董兴业又开始了“求证之旅”,往返1200公里,回到黑龙江同江县的街津口赫哲族乡,逐个拜访求教高龄的赫哲族老太太或者“伊玛堪”传人,“譬如我拿一把刀,打开、折叠怎么说?刀刃用什么钢材制作的?刀从哪儿买的?花了多少钱?用刀时应该注意什么?我说,她们听,告诉我哪里错了。”

2011年11月23日,在巴厘岛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议上,“赫哲族伊玛堪说唱”被列入《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》。2013年,董兴业从黑龙江农垦总局退休,他干脆和老伴儿一起住到黑龙江同江县的街津口赫哲族乡,租下一间简陋的房屋,以一台旧缝纫机为书桌,开始了赫哲语的记录和整理工作。

董兴业辗转于几位赫哲老人家庭,请她们录音、校对、讲故事,收集了全部当用词汇和惯用语句,积累了大量原始音频视频资料。在此基础上,他创造了“简化汉语拼音拼写方案”, 形成了一套方便、准确的语言记录方式。董兴业用这种拼写方案,在佳木斯技师学院和佳木斯市赫哲族乡等地辅导年轻赫哲人学说“伊玛堪”,由于简便易学,拼写准确精到,深受欢迎。同时,他还系统地总结了赫哲语语法,编写了教材,在很多方面都有新的发现和开创性的研究成果。

5年前,董兴业和老伴儿从黑龙江搬到了大连来养老,但依旧没有停止对赫哲族语言的研究,虽然在研究上有了突破性的成果,但他觉得还不够,董兴业认为,语言是历史传承的基本载体,没有语言就没有历史,当我们读起赫哲语时,我们会听到几千年前,来自远古的美妙之音。

编辑:姜贇